因春晚一句话,被全国观众抵制:她有多美,就有多大争议
生活延续着它自己,用残酷和友善催化你成熟,沉淀所有人生经历,你就觉得自己是无敌的。
——陈冲
如何用一个词形容陈冲?
风情,优雅,从容,豁达,真实,自信,舒展,傲气,智慧。
好像任何一个词都不够全面。
她是一个总和。
是丰富的,深不见底的。
是让人看了还想看,读了还想读。
她的文字情真意切,字字珠玑。
她有识人辨物的智慧。
第一天走进《末代皇帝》的片场,能从现场的光线、色彩,品出导演的人生态度。
看了《太阳照常升起》的剧本,出演一个情欲挑逗的角色,却说姜文很幽默,并不脏。
“人生积累到了一定的地步,会感受到某些艺术,一种有灵魂的东西,所以我见到它时能认识它,知道它是不是艺术。”
她具备极好的艺术审美。
认为皮肤的原始质感最为性感,抨击现代的P图手段严重失真。
也不乏犀利的见解。
说最难演的是烂片,那些烂片角色闭着眼睛随便演,睁着眼睛都是种浪费。
说中国留给中年女人的角色乏味而肤浅,这跟男性导演们的审美有关。
但又不拔高自己。
对自己演过的很多烂片坦然接受,不会以此为耻,直言生活就是如此。
她拍戏,每一次都能抓住角色的灵魂。
小花的单纯圆润。
婉容的悲情无助。
易太太的精明算计。
女警长的强势暴虐。
一个演员做到这样,与她的底蕴和阅历有关。
而陈冲丰盈的内蕴,更多的与时代的重叠性和复杂性有关。
陈冲的底蕴,一部分来自于阅读。
她出生在医学世家,书香门第。
她跟着姥姥阅读。
也会去敲外国邻居家的门,跟对方学口语。
还会偷偷抄写当时还是禁书的《约翰·克里斯多夫》。
那个年代,精神贫瘠,她已天然领跑于绝大多数人。
在高考恢复的那一年,她以高分考入上海外国语学院。
名校周围,机遇种种。世界向她敞开大门。
上影厂来学校选演员,她凭借出色的英文水平被选。
又因《小花》一炮而红,成了最年轻的百花奖影后。
一切顺风顺水。
好像什么都没做,一夕之间就拥有了所有:
高考交卷时,监考老师会轻轻地问她,能签个名么。
去挤公车,狭窄的空间里,所有人都在围观她。
她感到不适。
名和利带给她的不是享受。
只有恐惧。
她也很清醒。
“这种热闹并不代表着一种爱。”
“还没开垦自己的园地,就开始释放,不是长久之计。”
陈冲始终不满足,始终暗藏躁动。
要开垦,要充实。
“你永远有一份不安全感,让你永远想去知道更多,阅读更多,了解更多,这个是基因里带来的。”
她的父辈祖辈皆有留学经验。
母亲在外派出国时,每周都会给她捎信。
有时是写一点日志。
有时会抄一些东西。
有时直接把一张外国杂志撕下来。
直到有一次,母亲给她寄来了一盘磁带,以及《时代》杂志上的一篇报道。
磁带是猫王的《Love Me Tender》。
报道记载的是美国的巨星猫王去世,纽约的中央公园发生了一场自发性的大型追悼会。
陈冲又陷入了深思:
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场追悼会?为什么要这样去悼念猫王?
这种“文化冲击”,在她的世界里撕开了一道口。
那道口子里,有微光,有风景。
有模糊的繁华,有大洋彼岸新奇的呼唤。
她说:“我对遥远的、陌生的、神秘的东西一贯向往。”
她必须要去。
美国行,对她来说,是一次信仰的破灭。
那是一种庞大的、无声的、无孔不入的局促不安。
最直观的,她站在美国的超市里,面对六种小麦、七种大米、二十多种牙膏,变得不知所措。
她不再只被允许啃馒头。
不再只被允许使用一种牌子的牙刷。
不再只被允许一种选择。
对陈冲而言,这实在太可怕了。
过去,她活在某种一是一,二是二的秩序中。
朗诵的内容,拿书的姿势,一颦一笑……都是套路式的表达。
“所有的对,是上面告诉你的对。所有的错,也是上面告诉你的错。”
可,在这之外呢?
一瞬间,她被剥离出来,被扔进一个陌生的语境里。
而个人的意志又尚未清晰。
于是整个人呈现出的状态,是混沌的、敏感的、易碎的。
她花大价钱给自己找了个代理人,帮她向剧组投简历。
可是临到头,她又怯场了。
她没办法想象,自己要怎么跟一群白人姑娘抢一个角色。
于是当代理人通知她去试镜时,她放了对方鸽子。
后来她为了赚生活费,去餐厅当服务员。老板常常向客人炫耀:“这是中国的影后,现在在我这打工。”
内心当然是受辱的。
她憋着一口气,发誓要在美国演艺圈站稳脚跟,无论什么戏都接。
所以就有了《大班》里的裸露女奴。
两种文化下,催生出了两个陈冲。
在中国,她是清纯的小白花,被保护,被捧在手心。
在美国,她的风情、性感、妖娆被利用,被消费。
国人接受不了这种冲击,骂她伤风败俗。
那时的她极度紧绷。
拍《末代皇帝》时,有一场亲热戏,小皇帝为她宽衣解带。
因为动作失误,她不慎在镜头面前走光了。
她去找导演理论,要他删掉镜头,逼他写保证书,甚至不惜以罢演示威。
她的反应之大,异于寻常。
都是被逼出来的。
后来她回国,又掀起了腥风血雨。
1985年,她踏上春晚的舞台,被安排上台说话。
她笑容满面,稚气未脱,说出来的话不加思量:
“留在美国三年了,第一次过春节。”
“算命先生算了算,说我该回来看看。”
“用现在中国时髦的一句话说,恭喜发财。”
字里行间,没有大家期望已久的思乡情切,潸然泪下。
挑动了国人的神经。
之后,央视收到了大量投诉信。
尽管多年之后,陈冲再三澄清,当时的表述绝没有这层意思。
但灾难已经发生。
铺天盖地的讨伐声,让她对家乡望而却步。
中国容不下她。
美国她又无法舒展恣意。
她夹在不同的时代和文化中。
被挑剔。
被排斥。
被隔绝成一座孤岛。
但孤独之中,往往有创造发生。
她看《烈火战车》,看见个人意志的生命力。
她羡慕美国女飞行员埃尔哈特,奋斗航空事业。
她在两种文化冲突中找到了平衡。
所看到的,不止集体叙事中的口号。
更多是个人意志在宏伟事业中的挣扎。
她在这些挣扎中投射自己。
也在这些挣扎中,救赎、融合、自洽。
她把一切的磨难和思考,都刻进了作品里。
然后有了《末代皇帝》里,婉容吃花时的顾影自怜。
有了《色戒》里,易太太在牌桌上的步步为营。
她评价自己在《色戒》里的演出时,说过这么一句话:“生活延续着它自己,用残酷和友善催化你成熟,沉淀所有人生经历,你就觉得自己是无敌的。”
她也磨练出了执着和勇气。
1998年,她第一次当导演,执导《天浴》。
由于题材敏感,她当时没有获得拍摄许可。但又不愿放弃创作热情,于是采取了地下拍摄的方式。
每天都担惊受怕,每天都活在高压里。
但她还是成功了,《天浴》提名当年金马奖七项大奖,还把新人李小璐捧成了影后。
当然也要付出代价。
影片在国内被禁止上映。她自己也被禁三年不准拍戏。
但她不后悔。回想起来,这段经历依然让她陶醉。
所有的苦难,最后都变成了她的养分。
但变成养分的过程,并不轻松。
许知远要她评价年轻时的自己,她看着年轻时的照片。眉间轻蹙。
最后说了一句:“都没事的,都没那么紧要。”
出走的那些年,对她意味着什么?
有沉默的痛。
有沉浸式的创作。
但更多的,是在时代的洪流缝隙之中,重建人生的维度。
如她所说:“我出去挣扎的这些年,的确拓宽了我的地平线。”
对她而言,岁月只是岁月。
不是衰弱,不是褪色,也不是停滞。
人生半百,她仍然不知足。
她重拾导演身份,指导《英格力士》。
仍要表达,
要创造。
仍要追求一种物质以外的、升华的境界。
“这样的精神不弃我而去,所以今天我仍然能够爱我身边的人,爱自己,爱生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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